2018年6月18日 星期一

從蔡詩萍上海逛書店說起

2018618

台灣的蔡詩萍先生去上海,談到他逛書店的經驗

//上海的小書店,很多是誠品+台灣獨立書店的綜合版,逛起來格外有台灣的fu

但翻譯書的類型之廣,題材選擇之多樣,跨國譯介之多文化,台灣恐怕早就瞠乎其後了!(這無關乎面子問題,而純粹是市場吞吐量的現實。)

我坐在長寧區「幸福里」的小文創區裡,一家集潮牌設計與書店的空間裡,挑了幾本史考特費茲傑羅的小說,艾倫.金斯堡的詩全集,當大陸出版界也展現出不熱門書籍的翻譯企圖時,台灣是該當心而戒慎恐懼的想想:我們該怎麼辦?//

幾乎同一時間,美國的王偉雄教授也談到他造訪南京先鋒書店的見聞

//進入書店後走不了多少步,便見到一列數十本外文詩集中譯本,這是我第一次在書店最當眼處見到大量詩集,可謂不同凡響!這裏的書夠多,質素也高,尤其是文學和歷史書(可惜余英時的書被禁了),文青到這裏消磨時間定必愉快;事實上,當日在店中所見大多是年青人。書店內人很多,但一點也不嘈吵,幾乎人人都在低頭看書或在書架上找書。……

書店內有幾張大枱和很多座椅,也有沙發和長椅,簡直是鼓勵顧客打書釘,而看來是在打書釘的人當真不少。店內任人飲食,但不見地上有垃圾,可見飲食者很自律。//

在我看來,兩位先生所講的應該都是事實,沒什麼好爭論的。中國翻譯書類型、題材和語種之廣泛多樣,多年前應該就已經超過台灣了。市場夠大確實有許多好處,例如小眾的書比較容易找到夠多讀者支持,得以出版發行:同樣的書在台灣要賣三千本可能很困難,但在中國或許並不難。一家出版社如果以出版相對冷門的書為主,它當然希望自己的市場是中國那種規模,而不是僅限於台灣和香港。

但我們談翻譯書,不能不談翻譯素質。多年前,香港的林行止先生在其專欄曾提及中國現在翻譯出版相當活躍,不少有犯禁嫌疑的名著都獲准出版,但他冷冷地說:中國政府准許這些譯作出版,可能是因為很多譯文莫名其妙,讀者都看不懂。梁文道寫過一篇〈翻譯的態度與常識〉,談到他讀法國哲學家于連(Francois Jullien)的訪談錄《(經由中國)從外部反思歐洲──遠西對話》發現的翻譯問題,相當有趣。于連那本書夠冷門,台灣和香港都沒出中譯本;對想看該書但無法看原文的讀者來說,中國出中譯版本是好事,但譯成那樣,大概會有人覺得不出中譯比較好。

講到這裡,難免又要談這問題:台灣出版的翻譯書,翻譯品質有顯著優於中國嗎?這問題必須認真做過研究才能真正回答,個人只能憑自己有限的經驗提出未必準確的看法。我個人認為答案是肯定的,但這不代表台灣出版的翻譯書品質普遍優秀。歷年來對台灣出版業翻譯品質的批評也不少,關心的人自然知道。台灣翻譯出版業面對的結構問題除了市場規模相對有限外,就是投入書籍翻譯的人才不足(這兩個問題息息相關:市場規模不足限制書籍翻譯的報酬,進而限制人才供給)。中國的市場規模較大,但書籍翻譯的報酬也普遍不佳,因此恐怕也不容易解決書籍翻譯人才不足的問題。

談中國的翻譯出版,還有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中國是嚴厲管制出版的國家,書籍即使能出版,內容也往往因為出版社自我審查或政府的審查而刪除任何可能犯禁的內容。數年前就有中國譯者在網路上公開表示,他翻譯 Milton Friedman夫婦的 Free to Choose,許多譯文被出版社刪掉了;他因此建議中國讀者盡可能讀原著,因為「中國大陸目前出版的譯著,基本上都存在刪減的現象,原因就是意識形態問題」。

談中國的出版業,如果迴避中國欠缺出版自由的問題,那就是對「房中的大象」視若無睹。

相關文章:中國逛書店 (http://jysnow.pixnet.net/blog/post/45964149)

5 則留言:

  1. 中國的出版品為什麼這麼多,可能要從制度面來看。中國所有的出版社都是國營,對他們而言,銷售成績並不是最重要的,他們真正的「業績壓力」是出書量。全中國不過六百間上下出版社,每年卻有快五十萬種新書出版,換言之,每間出版社每年都要承擔近千本的出書量,這在台灣是只有出版集團才有可能有的數字。所以對編輯而言,能不能賣掉並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何處可以找到稿源。什麼商業投資、人際關係、心靈雞湯,對中國的出版社根本不足填牙縫,真正可以出很多書的,還是人文學科。但出了這麼多,也不等於他們在那個領域卓有成績。他們幾乎將西方藝術史學者的大部頭著作都翻譯完了,但他們也培養不出一個土生土長的西方美術史學者。他們的出版狀態,跟他們的人文厚度,我覺得是毫無關係的,有些深僻的學術翻譯,除卻圖書館或相關領域的研究者,根本就不會有人想買。當然,光是中國會審查一事,無論他們的觸及面有多深、多遠,可資參考的價值仍然非常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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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中國譯書:1、刪除;2、任意修改原文意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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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有日去行誠品,先留意到譯書(絕大多數英譯中,其次日譯中)為數不少,任何科目,應有盡有,譯得好唔好邊國譯者我唔知(冇翻書,只睇書面),不過單以數量計,市場似乎不弱。但翻譯係最易外判之工種,近乎零額外外判費,香港人工高唔會同台灣爭,但大陸喇喎。。。書譯得好唔好讀者唔會知(除非文筆太爛),所以如果出版商移地搵人,或台灣譯者陳大文只係掛名攞個身份,但真正做嘢嗰個,鬼知咩!以「優劣」爭勝算太天真,尤其翻譯有某程度之主觀(例如有人真心認為不必字字認真,大體不離譜就可以),最重要是主導市場乃讀者,書本整體之流暢度遠重要過精確度,我當你甲君攞九十五分(準確度,非指文筆流暢性)但要每字一蚊,乙君只有六十五分但每字五毫,那在商言商,嘿。我真心覺得此行業做終生全職非常危險,單身尤可,一有家累兼要儲安享晚年金,唉,人到要養家,就身不由己呀。真想靠翻譯養家活兒買屋儲兒女教育金養老金,宜以商業翻譯為正(較難外判,因準確性重要,兼涉當地文化之理解),譯書為副穩陣啲嘞。忠言,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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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不逆耳。對譯書謀生之苦,已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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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例如我看過不少文學作品(外文譯英文,例如 Fyodor Dostoevsky 作品),書翻譯得「正確」嗎?我完全不知,連譯者是誰也全無印象。我,就代表了市場上的「典型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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